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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,苏锦烟神清气爽地醒来,习惯性地躺在床上思索今日行程,眼睛也漫无目的地瞟着。
忽地,她视线顿住。
被褥下露出个东西,颜色鲜亮得眼熟。她伸手去拿出来,居然是个香囊,而且,是她印象极其深刻的香囊。
她握着香囊许久,心里五味杂陈,隐隐地还有些愤怒。
“小姐醒了?”这时,霜凌端着盆进来。
“昨夜有人了来过?”苏锦烟问。
“谁?”霜凌眼睛紧张地四处打量,狐疑地问:“咱们遭贼了?”
“算了,”苏锦烟摇头,起身下床穿衣,边吩咐道:“我让你送的信可送过去了?”
“小姐,昨日张叔就亲自去送了。”
“嗯。”
这两日她让张叔去官府询问,今年斗茶大赛确实严格,并不是谁人都能参加的。
首先,得在定城有商号有铺子,而且铺子还得颇具规模,其次便是得孝敬些银两。
孝敬银两倒是不成问题,关键是这个有规模的铺子有些犯难。虽然她确实打算在定州开铺子,但斗茶大赛就在几日后,即便此时着手买铺子装潢,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弄好的。
所以她便想着,先临时买个现成的茶叶铺子,将自己的商号挂上去,再去官府报备商号文书。
法子好是好,只不过就卡在了报备文书这一个槛上。
因此,苏锦烟想起了许储定。他是定城人士,且看起来应该在定城有些关系,便想问问他,看否有法子让她尽快将商号文书报备下来。
所以,她昨天写了信让人送去清枫别院,约许储定今日午时在定城最大的酒楼见面,只不过这会儿还没得到回信。
苏锦烟洗漱过后,在桌边坐下来,视线又落在床榻上躺着的那只香囊上。
这只香囊并不陌生,就是尉迟瑾经常戴的,曾经她还因这香囊是他表妹送的而不想帮他解衣裳。
这么说来,尉迟瑾早已到了定城,而且昨晚还来过。
正巧有小二送早饭进来,她便问道:“昨日客栈可有从京城来的客人?”
“客官,”小二答道:“咱们客栈前日就已经住满了,没有从京城来的客人。”
“不过,”临出门前,他又说道:“倒是听说咱们定城有从京城来的钦差大人。”
“钦差?”苏锦烟诧异:“可知叫什么名字?”
“大家都在议论呐,听说长得跟个神仙玉人似的。名字叫什么小的不知道,但听有人说他是京城什么国公府的世子。”
国公府世子......
苏锦烟闭了闭眼,如此,八九不离十就是尉迟瑾了。
他来定城做什么?还偷偷摸摸地进了她的屋子。
这便算了,居然还敢将别的女人的东西落在她床榻上。顿时,苏锦烟连吃早饭的心情也没了。
霜凌收拾好东西,走过来看见了,不解地问道:“小姐怎的不吃?”
“没胃口。”
“诶?”
霜凌不解,她家小姐这些日子以来吃什么都胃口极好呢,怎的今日却吃不下了?
“小姐想吃什么?”霜凌问:“奴婢让厨房重新做。”
苏锦烟摇头:“算了。”
“小姐?”这时,张叔站在门外。
“怎么了?”霜凌去开门。
“小姐,”张叔手上拿着封信笺,说道:“清枫别院来信了。”
***
汇丰酒楼,三楼最大的雅间里。
“苏姑娘想参加斗茶大赛?”许储定问道。
“是。”
苏锦烟仍旧着一身男子衣袍,此时与许储定坐在雅间的饭桌上谈事。她解释道:“实不相瞒,我此来定州府,便是想在此建立自己的茶叶商号。许大哥想必也有所了解,但凡建立自己商号,定少不了要做些名声,而这次的斗茶大赛是最好的时机。”
她说话不紧不慢,如春风徐徐而来,且从容淡定。许储定听闻后,面上也带着浅浅笑意。
“苏姑娘此举确实好,只不过...”他问道;“苏姑娘可有把握拔得头筹?”
“事在人为。”苏锦烟平静道。
许储定忽地将折扇打在手心,笑道:“好一个事在人为,苏姑娘果真巾帼不让须眉,许某甚是佩服。”
他眸中掩不住的赞赏,又说道:“此事我可为苏姑娘去走一趟,只不过成不成还不好说。”
“如此,”苏锦烟高兴道:“就麻烦许大哥了,事成之后我定要重重酬谢。”
“如何酬谢?”许储定好笑,摆手道:“苏姑娘大可不必见外。所谓相逢即是缘,你我短短半个月便相逢两次,若是苏姑娘不介意,倒是可结交个朋友。”
出门做生意,多个朋友就是多条路,苏锦烟向来不会拒绝。因此,对于许储定这样的提议也并不讶异,倒是大大方方地端起酒杯敬他:“承蒙许大哥不嫌弃,多谢!”
很快,店小二敲门进来,后头跟着婆子们端菜上桌。这家酒楼是定城最有名气的酒楼,在来之前苏锦烟便询问了这里的招牌菜。
这会儿指着桌上的一盘菜,说道:“我初来定城,听说这家的脆皮鸭不错,便邀许大哥来尝尝。”
但话才说完,就听见外头一阵骚动。
隐约听到尉迟瑾的声音,苏锦烟顿了下,转头吩咐霜凌:“去看看怎么回事。”
霜凌也惊奇得很,还以为出现了幻觉,狐疑地去开门,恰巧见尉迟瑾面色清冷地站在门边。
“世世世....啊呀....”她赶紧捂住嘴,忽地想起这是在外头,倒不好暴露了他的身份。
霜凌看了看尉迟瑾冷着的脸,又看了看坐着的苏锦烟,不着痕迹地挪开步子。
尉迟瑾却是没有立刻进屋子。
他扫了眼屋子里的情况,面上似笑非笑地:“两位好雅兴。”
天知道他之前听说苏锦烟与男子私下相会时,心里有多堵得慌。尤其是还听说两人之前便见过面,有说有笑的,杀人的心都有了。
也顾不得其他,一股脑地赶来这里。
原先气得不行,这会儿见着两人各自彬彬有礼地坐在饭桌前,胸口的怒气就淡了些。
他不紧不慢地抬脚进门,在两人的中间坐下来,皮笑肉不笑地问苏锦烟道:“不介意一起吃午饭吧?”
苏锦烟凉凉地注视他,虽没说话,但意思明显——很介意!
而尉迟瑾却不以为意,权当没看见她眼神,自顾自吩咐霜凌:“还愣着做什么?快去给我添双碗筷。”
霜凌历来就害怕他,迫于他淫威,二话不说赶紧跑出了门。
尉迟瑾与苏锦烟无声对峙,虽是眼神不善,但两人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熟稔,却是他人如何也融不进去的。这倒是令屋内的另一人却有些不自在起来。
许储定咳了一声,缓缓地问:“这位是?”
苏锦烟正要开口,尉迟瑾却抢先答道:“她夫君。”
闻言,许储定看了眼面色微沉的苏锦烟,又看了眼模样玩世不恭的尉迟瑾,笑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
他起身对两人拱手一礼,然后说道:“苏姑娘,许某还有些事先行离去。你放心,苏姑娘拜托的事一旦有消息,我便让人传信与你。”
苏锦烟也起身,面色惭愧:“多谢许大哥。”
“张叔,”苏锦烟吩咐道:“替我送许公子下楼。”
许储定一走,屋内便安静下来,苏锦烟适才面上维持的笑意也渐渐消失。
她冷声问道:“尉迟瑾,你到底想做什么?”
第48章
她声音一冷, 尉迟瑾也敛了笑意,面无表情道:“没什么,就是想来这吃饭。”
“此处是酒楼, ”苏锦烟忍着怒气说道;“你上哪吃不行,就非得来这间屋子?”
这语气带着赤.裸.裸的嫌弃。若是平日便罢了,可今日她背着他私下约男子吃饭, 这事就没法忍。
尉迟瑾面色也有些沉,不以为然地质问道:“别的男人能来,怎么我就不能来?”
这话无疑踩了苏锦烟的底线,她冷冷地看他两眼, 而后转身便要离开。
尉迟瑾眼疾手快地拉住她,心里也有些后悔适才的冲动,于是语气也下意识地软和了些,说道:“我并非不允许你与其他男子见面, 只是你总该与我说一声, 而不是......”
“你是我的谁人?”苏锦烟毫不客气地打断他。
“我......”
她这般模样令尉迟瑾心里又气又慌, 那句“我是你夫君”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“尉迟瑾,”苏锦烟调整情绪, 平静且疏离地与他说道:“有些事你若是不清楚,那我便再与你说一遍。”
“我们已经和离了, 不管你愿不愿意、承不承认,我都不想跟你再做夫妻。以后我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, 无论我见谁或是做什么, 都与你尉迟瑾无关。”
她一字一顿地问道:“你听明白了吗?”
尉迟瑾定定地站着,面上看不出情绪,但眼角却隐隐发红。且下颚崩得紧紧的,看得出在极力忍耐什么。
他没说话, 就这么沉默地看着苏锦烟。
“所以,”苏锦烟又绝情地道:“往后,你走你的阳关道,我过我的独木桥,咱们生死不见。”
她话一落,尉迟瑾的心密密麻麻地疼起来,仿佛被针扎似的。
半个月前在宜县,他还好好地跟她说要等他回来的,彼时他也一心想快些回京复命,然后回来见她。为了这事,他连着好几夜都没好生歇息,就只想着快些交差就回宜县。
但是,她明明答应得好好的,为何又突然说这样的话?
好半晌,尉迟瑾忍下心底那股难受,勉强笑道:“我不知你在说什么,离开宜县的时候我也跟你说清楚了的,我们的和离文书我去官府销了。你即便再不想与我做夫妻,但我们依旧是夫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