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每日都在窥探我的事?”
“是否我的一举一动你都会向他汇报?”
十七:“......”
十七头皮发紧,也不知该如何回答,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一二。
苏锦烟问:“你只需说是与不是。”
“...是。”
“你曾给你家主子禀报过什么?”
“这......”十七老实道:“就只有一次,在宜县的时候,夫人与高小姐的谈话。”
十七记性好,接着又将那些话复述了遍。
苏锦烟听完,又问:“之后呢?还有哪些?”
“没了。”
“为何不继续禀报了?”
“世子爷不准许属下靠夫人太近。”
“......”
难怪她刚才一开门,十七见鬼似的赶紧往后退几步。苏锦烟心情复杂,同时也松了口气,她如今怀着身孕,往后说不得要好生遮掩。若是十七寸步不离地跟着,恐怕事情很容易暴露。
良久,她说道:“我知道了,你下去吧。”
傍晚起风后,果然下起了大雨,豆大的雨点打得屋檐啪啪地响。雨丝随着凉风潜入屋内,苏锦烟坐在软塌上看账册,觉得有些冷,便起身去添衣衫。
霜凌出门办事去了,还未回来,此刻,屋内倒是安安静静。
看了会儿账册,夜幕也渐渐笼罩下来。苏锦烟只觉得眼皮沉重,就着昏暗的灯火打了个哈欠,迷迷糊糊地靠着软枕睡了过去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她感到有一双手轻盈地将她托起,全身悬空,她下意识地扯住那人的衣裳。兴许是夜间有些凉,而来人的胸膛极其温暖,令她忍不住将脸依偎过去。
尉迟瑾动作一顿,受宠若惊地看着怀里安睡的小女人,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,生怕吵醒了她。
他就这么抱着她站着,也不敢挪脚,视线温柔地落在她睡得红扑扑的脸上。她左边脸颊还有条痕迹,是适才靠着软枕压出来的。
这条睡痕打在她白皙的脸上,居然有些可爱。
他胸腔温温热热地,感受怀里的人柔软得不可思议。他已经许久都没抱过她了,贪婪地享受这一刻。
“锦烟,”尉迟瑾喃喃地低语:“你若是一直都这般乖该多好。”
他甚至想亲一亲她的额头,犹豫良久,还是忍不住低下头去。然而才低到一半,忽地扯到背上的伤口,令他疼得“嘶”地一声。
这一声也将苏锦烟吵醒了。
她缓缓睁开眼,就对上了尉迟瑾那张放大的俊脸。
“尉迟瑾,”苏锦烟蹙眉:“你这是在做什么?”
“想抱你去床榻上睡觉。”
尉迟瑾快走两步,又将她放回原处。也没回她话,自顾自伸手往后背摸了下,然后便是一手的血。
苏锦烟见了心下大惊:“你受伤了?”
尉迟瑾咬着牙走进屏风边说道:“无碍,小伤。”
苏锦烟赶紧起身跟进去,就见他已经脱了外衫露出大片胸膛。她脚步一顿,两人此时已经不是夫妻关系,这般亲密相见实在不宜。
可犹豫片刻,她还是走了过去,见他身后早已染了满身血迹,一道粗长的伤口狰狞地沿着肩往下延伸。
骇人得很!
“你等着,”她说:“我去找大夫过来。”
“不可,”尉迟瑾阻止她:“如今全城到处搜捕,若是现在寻大夫,定然打草惊蛇。”
“我衣裳里有药膏,你去拿出来帮我敷上就好。”
苏锦烟蹙眉,边伸手去掏东西边问:“你去做什么了?为何这般凶险?”
“姚世坤欲将证据悄悄销毁,被我的人发现了,今日我便是带人过去抢。”
“他一个知府能耐你何?怎的受伤这般严重?”苏锦烟拿了条长巾给她擦背上的血,然后拧开瓶盖将药膏抹上去。
“他可不是表面这般简单的身份,他背后站的是三皇子,这些年三皇子私下铸造兵器,用的钱都是从定州府挪过去的税银。他敢如此瞒天过海,又岂是简单人物。”
“嘶——”尉迟瑾龇牙咧嘴:“轻轻轻点....疼!”
苏锦烟狐疑,她已经很轻很轻了,怕碰着他伤口,指腹只是浅浅地在边缘移动。闻言,便只好将动作再轻柔些。
过了许久,等她抬头时,却倏地撞入了尉迟瑾亮晶晶的眼——
那眸子含笑,哪里还有适才喊疼的娇弱模样?
第57章
尉迟瑾目的得逞, 眼里尽是笑意,还故意挑眉看她:“锦烟,你在关心我?”
苏锦烟迎着他的视线, 面无表情,手下力道突然发狠。
“啊——疼疼疼疼——”
这回是真的疼,尉迟瑾额头还沁了些细汗, 他赶紧转过头老老实实地站着,嘴里却仍旧不老实地说道:“你这是在谋杀亲夫!”
“尉迟瑾,”苏锦烟可没心情跟他打情骂俏,她冷着眼说道:“上完药, 就请你出门左转,这里是我的屋子。”
尉迟瑾心里一堵,有些委屈地说道:“可也是我的别院不是?再说了,咱们好歹夫......相识一场, 你就么残忍地赶我走?”
“别院这般大, 出了门难道你就没地方睡了?”
“没了。”
苏锦烟无声凝视他。
“还真没有, ”尉迟瑾说道:“我买下这别院时,里头都是空空荡荡的, 也只来得及让人布置你这院子,其他地方尽是灰尘。”
“霜凌?”苏锦烟朝门外喊了声。
“姑娘, ”婢女回道:“霜凌姐姐还未归来,姑娘有何吩咐?”
“去把院子的西厢房腾出来, 铺上软被锦衾。”
“......”
尉迟瑾心口堵了个结结实实。之前让人布置这里时, 还以为她能触景生情,感念一点点曾经的夫妻之义。倒不想,女人绝情起来比谁都狠。
上完药,苏锦烟随口问了句:“你吃过晚饭了吗?”
“没有。”尉迟瑾答得飞快, 唇角勾着抹无赖的笑意。
苏锦烟斜睨他两眼,又面无表情地走到门口吩咐人准备饭菜,这才走回来问道:“既然证据已经到手,那贪污的案子是不是也快了结了?”
“你急着走?”
“嗯,”苏锦烟道:“我还有许多事要去处理,不能在此待太久。”
闻言,尉迟瑾又莫名情绪低落起来,适才的好心情也渐渐消散。
少顷,他问:“你要离开定城?”
“这是自然,”苏锦烟说:“等定城这边的事稳定下来,我得继续往南边去一趟。”
“锦烟,”尉迟瑾胸口微酸,欲言又止地:“你就......真不想再回上京了吗?”
“天下这般大,你要去哪?你处处漂泊,可想过要归家?”
苏锦烟愣了下,她自己都不知家在哪里。曾经以为苏家就是她的家,可后来看惯父亲跟继室的孩子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后,她才发现自己没有家了。
而尉迟瑾更不可能是她的归宿。
苏锦烟沉默了会儿,而后忽然问:“尉迟瑾,放手就这么难吗?”
“我......”
尉迟瑾此时堵得难受,心口也密密麻麻地刺疼,他试着动了动唇,却说不出话来。
难吗?
他想,应该是难的吧?如若不然,为何总是念着她。
室内安静,两个各自沉默地站着。良久,尉迟瑾苦笑了下,从架子上扯过外衫随意穿上。
“你早些睡,”他转过身懒懒地挥了挥手:“我走了。”
出了屋子,外边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,地面青石板上透着盈盈水光。
空气微凉,他长长地呼吸了一口,勉强压下心底酸胀的情绪,抬脚往雨幕中走去。
“哎——”婢女捧着伞赶紧追上来:“世子爷,仔细淋湿了。”
他淡漠地挥退婢女,不发一语出了院门。
尉迟瑾离开了,听婢女们说尉迟瑾没在别院过夜,也不知去了哪里。接下来的好几天苏锦烟也没见过他的身影。
这些天,她整日待在西厢房看账册,张叔等人也时不时会过来别院给她汇报生意进展。
目前她已经在定城买下来五家铺子,其中是一家茶楼。她吩咐人对这些铺子统一修缮,随后再着手货物之事。
对于铺子里的上些什么货,她之前有去了解过定城五花八门的市场。定城目前的茶叶市场有些乱,还未形成统一的价格标准和度量。许多铺子更是经常出现今日卖了货,明日就短缺了。
针对此,苏锦烟又冒出了个买茶山的想法,直接从源头垄断市场。这也是她打算尽快离开定城南下的原因。
兴许是怀孕容易多思,看完账本后不知不觉地又入了神。
良久,她转头望向窗外,秋风卷着落叶飘向半空,打了个璇儿又没入丛中,淡淡寂寥。
是时候该离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