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会儿,有婢女进来禀报:“姑娘,有客人来访,说是找您的。”
“可知是谁?”
“是个姓许的公子。”
许储定。
苏锦烟莞尔,起身整理了着装,确认无不妥之后就出了门。
许储定着了身月白长袍坐在花厅,一把逍遥扇摇得惬意。老远见她来,起身行了一礼。
苏锦烟得知他真实身份后倒是不好受他的礼了,赶紧闪身到一旁,对他行礼道:“许大哥这几日可安好?”
许储定将折扇一收,笑道:“好,也不大好。”
“此话怎讲?”
“苏姑娘派人送去的好茶,许某吃了得趣,心情甚佳。不过,眼下定城不太平,难免有人扰我清静。”
许储定虽是一介文人,但文人在当世颇是有声誉地位,认识的权贵自然不少。偶有些想从他这走走关系的,自是难免。
闻言,苏锦烟好笑:“既如此,许大哥这是打算来着找我躲清静?”
“非也,”许储定摇头:“今日,是特地来向苏姑娘告别的。”
“许大哥要走了吗?”
“许某要出门远游,兴许过段时日再回。”
“多久?”
“一两年,又或者三五年罢。”
苏锦烟听了后,有些淡淡怅然,也有些浅浅羡慕。
怅然许储定是个难得的朋友,可却要走了,同时也羡慕他这般洒脱恣意的人生。
过了一会儿,苏锦烟说道:“我最近才得知许大哥的身份,实在钦佩不已,承蒙许大哥不嫌弃愿与我结交。许大哥,其实我......”
“诶——”许储定拦住她:“若是不想说也无需多言。”
“并非不想,”苏锦烟笑道:“机缘复杂,不知从何说起罢了。不过,我猜想,许大哥知道我在这里,想必也已清楚了我的身份。”
许储定点头,他自然是晓得的。尉迟瑾是何人?那日在酒楼一句“她夫君,”便早就猜到了苏锦烟身份。
也正是因为猜到了,所以有些陡然而生的情愫便也迅速尘封了。
他这一世鲜少交友,女子更是少之又少,对于苏锦烟,甚是欣赏。这等世间奇女子,得之乃幸,失之亦命。
两人聊了约莫半个时辰,而后许储定才告辞离去。望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,苏锦烟久久叹息。
山水有相逢,望君多尊重。
如此又安静地过了几天。
某日清晨,苏锦烟醒来时听到个消息——定城知府姚世坤被下了大牢。
苏锦烟靠坐在床上,听了这消息诧异了片刻,随后又忽地干呕起来。
“小姐怎么了?”霜凌掀开帘子,面色担忧。
“无事,”过了好半晌,苏锦烟才抚着胸口说道:“许是他调皮了,胃里难受的很。”
“难道是他饿了?”霜凌笑起来,赶紧说道:“小姐近日睡得越发晚了,有时吃早饭没个准数,估计是饿了。奴婢这就去让人端早饭进来。”
苏锦烟点头,兀自趿拉着鞋子坐在床边,伸手轻轻地抚摸肚子若有所思起来。
她怀孕的征兆是越来越明显了,说不准很快就被别院的婢女们发现。如此看来,她得尽快跟尉迟瑾商量离开的事才行。
想了想,她走到门口试探地唤了声:“十七?”
很快,十七从墙外翻越而来,矫健的身姿与他家主子如出一辙。
“......”
十七来到台阶下,行礼问:“夫人,找属下有何事?”
“你可有法子联系尉迟瑾?”
“夫人,”十七说道:“世子爷这些日子一直在别院。”
“???”
十七解释道:“世子爷之前受伤严重,后来又淋了雨,伤口发炎导致夜里时常高热不退。”
“没请大夫吗?”
“前两日才请了大夫,”十七说道:“但世子爷喝了药之后又继续出门办事去了。”
闻言,苏锦烟蹙眉,低斥:“他不要命了吗!”
“谁不要命了?”
正巧这时,尉迟瑾进了院门,他站在蔷薇树下,面色苍白地看着她。
饭桌上,两人沉默对坐。
多日不见,苏锦烟不知道说什么,而尉迟瑾却是心情好地闷头吃饭。
见他吃得又快又急,苏锦烟问:“你是多久没吃东西了?”
“之前一直病着,没什么胃口,都是喝清粥。”尉迟瑾说道。
如今身体有所好转,案子也了结得差不多了,心情好,胃口也就恢复了。
他喝完汤后,苏锦烟就给他盛了碗饭,等递到他面前时,自己倒是愣了下——
以前在国公府她经常做这样的事,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。
“怎么了?”尉迟瑾伸手来接,又问:“你适才找我有事?”
“嗯。”
“何事?”
“我打算这两日就......”
“世子爷,”门外耿青打断了苏锦烟的话,禀报道:“大门处有人说要见您。”
尉迟瑾沉眉:“这等小事何须来扰我,谁人能见谁人不能见自己没数!”
“爷,”耿青瞧了苏锦烟一眼,迟疑地道:“是......姚小姐说要见您。”
“她有何事?”
“姚小姐说,她知道另外的账本藏在哪里,只不过......”
“不过什么?”尉迟瑾不耐烦:“说!”
“姚小姐想单独见您禀报此事。”
此时,别院大门外,姚淑莹一身轻薄红纱,曼妙身姿在薄纱下若隐若现,外头只罩了件斗篷。
婢女紧张地问:“小姐,若是尉迟世子不见您该如何是好?”
“不!”姚雪莹手指攥紧,志在必得地:“他一定会见的。”
第58章
耿青在门口禀报:“姚小姐说她知道另外的账本在何处, 不过...要单独跟世子爷说。”
闻言,苏锦烟放下筷子,看向尉迟瑾。
尉迟瑾也停下来, 下意识地解释道:“姚世坤极其狡猾,罪证都是分好几处藏匿,我们之前找到的东西只能定姚世坤的罪, 三皇子却被撇得干干净净。姚世坤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寄希望于三皇子会帮他洗清罪名,因此,这另外的账本极其重要。”
“这是你的事,”苏锦烟说道:“见不见人你自己决定。”
思忖片刻, 尉迟瑾吩咐耿青:“去请她到书房。”
“是。”耿青得了命令就走了。
尉迟瑾还没吃完,也不着急,端起适才苏锦烟给他添的那碗饭又慢慢吃起来。
过了会儿,他问:“你刚才想说何事?”
“没什么, ”苏锦烟兀自拿起筷子, 夹了片醋溜藕:“等你忙完, 我再与你说。”
“好。”
吃过饭,尉迟瑾这才不紧不慢地往书房去。
...
书房。
姚淑莹紧张无比地站着, 眼睛时不时探向门口,问:“尉迟世子何时来?”
“姚小姐, ”耿青说道:“世子爷正在吃早饭,您稍等片刻。”
婢女进来上茶, 姚淑莹也没心思喝, 端着茶杯心里打鼓。来之前她倒是做了许久的准备,也斗志昂扬,可这会儿真到了地方,又有些发憷起来, 也不知一会儿是否能成。
爹爹进了大牢,等罪名判下来,家中女眷都要被发配。她曾见过定城杨家小姐的凄惨结局,杨小姐本也是官家小姐,因爹爹犯了事,女眷们都被发配沦为奴籍。
那杨家小姐本也是光鲜亮丽之人人,彼时在定城被无数富家公子求娶,可自从沦为奴籍且被卖到那种地方后,她成了供男人们取乐的玩物。曾经那些爱慕追求的人她不屑于顾,可如今天天都被那些男人轮着亵.玩。
与其这样屈辱地活着,倒不如提前给自己寻一条出路。她长得不差,论姿色论身段都是这定城数一数二的。她不求做尉迟世子的妻,只求尉迟世子能看在她主动投诚的份上,记她些功劳,免她流离失所。哪怕一辈子被他藏在别院,只当他一人的玩物,她也心甘情愿了。
如是想着,姚淑莹又给自己鼓了几分勇气,斗篷下的身子也挺得笔直。
“世子爷,”这时,外头有人请安:“人在里头。”
“嗯。”
尉迟瑾大步走上台阶,进书房后径直往上首坐下,抬眼道:“你说你知道另外的账本在何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