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声忽然变得很大,像为了遮盖悲凉入骨的声音。
宁倾手中握着短刀刀柄,眼里浸染着极端的伤悲与凶狠。
刀子尖锐的那头,埋在男人的肩胛处。
血,流了下来,染得布料的颜色更深了。
年冽额上的青筋蹦起,下颌死死咬紧,眼里的光碎裂,聚拢,再碎裂,如此反复。
宁倾的思维完全乱成了麻,只想将所有怒火和憋屈许久的恨发泄出来。
可后知后觉自己竟然真的对他动手之后,她的脑子全空了——
她的睫毛狠狠抖着,像树桠抖落了漫天的雪花。
“年冽,我什么都敢的。”
她的声音嘶哑,在夜里很是明晰。
“……”
年冽的薄唇紧紧抿着,额头上的汗水渗出,看得出他正承受着非人的痛苦。
宁倾眼尾一拉,猛地抽回短刀。
温热的血溅到了她脸上,手背上。
随着她的动作,年冽全身滞住,而后惯性地往后退了几步,直到他不堪重负地跌坐在椅子上。
他一手捂着伤口,极速地喘息,目光重重地落在她身上。
半响,他笑,“你做得很好。”
宁倾捏着刀柄的手彻底麻木。
她转头,以那般复杂的眼神看他,最后挤出一句话:“你疯了。”
她刺伤了他,他竟然说她好!
宁倾瞥开脸,再也承受不住这房间里的窒息,她快疯了!
她慌乱着要跳下床,却被男人阻止。
他说:“你别走。”
宁倾抓着床沿的手指倏而用力,年冽喘气的声音越发重。
“外面凉,你身体不好,受着伤就不要乱跑了。”他如此平静地说着。
那一瞬间,宁倾忽然就看不懂他了。
没在意她复杂的注视,他压制着肩膀那刺骨的痛,另一只手扶着桌沿站了起来。
宁倾警戒地看着他,年冽又重重吐出一口气,苦笑着道:“现在,就算我想拿你怎么样也没办法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宁倾,我不是神。”
他并非刀枪不入,他也会受伤,也会心痛,也会痛苦到难以言语。
宁倾眸底的色彩一变,男人试着走了一步后,才晃荡着身形,拉开门要出去。
她还是没有说话。
年冽扶着门板,慢慢回了头,“今晚这一刀,是我该还你的,宁倾,你的恨,我全都接受,可明天之后,我希望你能暂时放下对我的仇恨,因为……我们还要一起出去。”
宁倾震惊地看着他。
年冽眸光闪烁,回了房里,端着那瓷白的碗就走了。
拉上门时,他轻声对宁倾说:“早点睡,晚安。”
门锁上了。
外面走远的脚步声告诉宁倾,他是真的离开了房间。
万种思绪绕上来,缠得宁倾喘不过气。
她低眸,看见手背上的鲜红。
下一个瞬间,眼泪流了满面。
……
院坝的门外,一块巨大的青石板上,男人后背弯曲,极其费力地脱下衣衫,露出血如泉涌的刀口。
他眼中深深晃荡着什么,在溪水折射的月光下看不大清。
弯腰,将清水洒在伤口上。
疼得后背紧绷,年冽依旧没有太多表情。
清洗伤口以后,把药膏生生抹在上面,再用布带缠紧。
“哗啦啦——”
流水声潺潺,年冽仰头看着那轮半落的皎月,映成了女人苍白悲戚的脸。
一滴泪,终是顺着眼角滑落。
滴进了身旁的溪流里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