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兰话接得很漂亮,南宫玉盼一点都不生气,也不意外。
稍挪动了一下身子,虚弱地说:“我当然相信三婶婶的人品,不然我也不敢这么直白的请求。三婶婶,我只是担心,并不是真的怪你,希望你不要误会。”
“玉盼,你真是个好孩子,我不会怪你的。也是,这些年里我跟大嫂相处得并不是特别愉快。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,我也不想粉饰太平,自欺欺人。哎,我真的好想跟大嫂好好相处,只是,一直不得其法。玉盼,你最了解你妈妈,你教教我吧。”沈兰将问题抛给了她,更充分展现出自己的大度与无奈。
这算是南宫玉盼第一次跟沈兰正面交锋,心底震惊极了,沈兰说话柔柔弱弱的,没有半分威力,可仔细琢磨其话里的杀伤力十足。
她每一个字都戳中了母亲的要害,难怪她气得跳脚。
母亲的个性就是太直了,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,她受不了窝囊气。沈兰最擅长的就是拱火。
这样的个性与关系,输赢在一早就有了定论。
“三婶婶,你别这么说,我妈妈的个性我是了解的,她心直口快,容易得罪人,她没什么坏心眼。只是,嘴上不饶人。我只想求你看在我们晚辈的面子上,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就好。”南宫玉盼又重申了一遍,她可不想被沈兰绕进去。
“玉盼,你身体不好,别想太多了,好好休息吧。你放心,无论如何,大嫂都比我辈份高,就算她要打我,我也不会还手的。”沈兰说得一脸真诚。
傅琴在门口将她们的对话尽收耳里,气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,上不去下不来。她想冲进去将沈兰骂一顿,可理智告诉她,那又能怎么样呢?
她好不容易才得到老爷子的同情,若是现在跟沈兰起冲突,一切就功亏一篑了。
沈兰可是老爷子的救命恩人,她在老爷子面前说话很有分量。
最起码,她们若说相反的话,老爷子一定相信沈兰,不相信她。
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,忍耐再忍耐。
活了这一把年纪,她才发现自己很失败。
女儿都知道委曲求全,在这样的大家族里,不能有太多私心的感情成分。凡事都应该藏起情绪,展现出大度的一面。
忍了又忍,在自己的掌心狠狠抠出两道血痕,她才勉强压下脾气。
她知道自己应该进去的,像沈兰一样戴上虚伪的面具,与她冰释前嫌,和好如初。但她真的做不到,一看到沈兰那副虚伪的嘴脸,她就控制不住脾气。
傅琴转身下了楼,听到“咚咚咚”的脚步声传来,看到简灵溪不去餐厅吃饭,而在客厅,她很奇怪,忙上前问:“灵溪,你怎么在这吃饭?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
简灵溪摇了摇头:“没事。大伯母,你吃了吗?要不要一起吃点?”
“不了,我吃过了。”傅琴看向简灵溪,眼中带着几分审视。
简灵溪端起汤来,一口一口喝着,掩饰尴尬。
碗里的汤只剩下一点点,就算她喝得再慢,也很快喝完。简灵溪放下碗筷,傅琴没有离开的意思,她也不好继续坐着。
简灵溪站了起来,脚踩在地上,有一丝丝疼,她眉头微蹙。
这次的傅琴倒是很细心地发现了,忙上前两步,关心地问:“灵溪,你怎么了?”
“没事,不小心葳了一下脚。”简灵溪笑着说,别人对自己付出的关心,她万分感激。
“真的吗?”傅琴上前搀扶她:“最近家里邪门得很,你还是要当心一点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简灵溪乖巧地一一应下。
傅琴扶着简灵溪到沙发上坐下,欲言又止。
气氛有些尴尬,简灵溪主动说:“大伯母,你有什么话尽管问。”
“呵呵……”被人看穿,傅琴有些尴尬,干笑了两声,才一脸凝重地问:“阿萧还好吗?”
“他……没事儿。”她找不到他了,不知道该怎么说。
傅琴也不是全然无脑的人,她只是脾气大了些,脾气一旦上来就不管不顾。
听简灵溪这么一说,她自然也觉察到了南宫萧谨还在生气。
诚宵楼,二十几年没人敢踏入,就是因为南宫萧谨不让。
唯一的一个打扫老仆,是他最信得过的人。
那里几乎成了大宅的禁地,这次若非事发突然,还有老爷子主动提起,她也不敢去。
琴瑟楼里是死了人,感觉有些恐怖,但毕竟是他们一直居住的地方,很熟悉。诚宵楼不同,一直关着,阴森森的。
这些年,她每次经过诚宵楼都愿意绕着走。
“哎……”傅琴长长叹了一口气,一脸纠结,欲言又止。
简灵溪忙坐直身子,一脸真诚地说:“大伯母,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。”
想了想,傅琴犹豫不决,不知该不该说?
就在此时,沈兰下楼。
傅琴看见她就来气,将脸别到一边去。
沈兰一点都不在意,扬起浅笑,对恭候在一旁的女佣说:“大小姐有点饿了,你们让厨房熬些清淡的粥,给她送上去。”
“是,三夫人。”女佣恭恭敬敬应下。
沈兰转而坐在简灵溪身边:“你好些了吗?”
“嗯,好多了,谢谢三婶婶的关心,我没事的,不用担心。”简灵溪再次强调,这么众星捧月的时候不适合她。
最关键的是,现在的气氛很奇怪。
三个人的空间里,流淌的除了尴尬,还是尴尬。
简灵溪站了起来,对傅琴和沈兰笑了笑说:“大伯母,三婶婶,我先回房去准备一些药材。”
“我扶你去吧。”沈兰第一反应站起来,傅琴跟着起来,稍嫌慢了一步,失了先机,不合时宜。
“不用了,我已经好了。”简灵溪走了几步给她们看,证明自己没事了。
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沈兰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人,她知道简灵溪不想让人跟,马上退回到自己的位置。
每个人都有自己小心思,简灵溪也不例外。
她要做的就是看清她,尊重她,博取她的好感。而不是为难她,阻止她,让她生厌。
傅琴和沈兰目送着简灵溪上楼,接着俩人对视一眼,不约而同地别过脸去。
这里是主屋,老爷子的地界,她们不好闹得太僵。总是要维持着表面的和平,沈兰率先转过身来,走到傅琴身边,轻轻开口:“大嫂,都是一家人,何必如此呢。其实,大房和三房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的,按照道理说,我们应该站在同一阵线上才是。”
傅琴弯唇冷笑:“同一阵线?你指的对手该不会是阿萧呢?你可是一直对他比亲生儿子还好的。怎么?有了私心了?”
傅琴每一个字都含着浓浓嘲讽,沈兰早就习惯了她的嘴不饶人。
不跟她一般见识,轻轻叹了一口气,在沙发上坐下:“大嫂,不是我说你啊,你心肠再好,可你嘴不饶人,别人也感受不到。我们都年纪不小了,应该好好珍惜当下的时光,与身边人保持良好的关系。”
“呵呵……”傅琴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,她也想改,但镶在体内的基因,她很难去改变:“沈兰,我真心佩服你。这么多年了,南宫杰连过年过节都不回来,你这么守活孤寡,还能活得这么自得其乐,真是太厉害了。”
“你……”沈兰难得动了怒,一双温柔慈爱的眸子被怒火点燃,仿佛要将傅琴烧成灰烬。
从未见沈兰露出这样恐怖的目光,傅琴吓得后退一大步。
真是太可怕了,她像是要吃了她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