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夜里巡逻的风雷军不是别人,正是熊得壮带领的、坤阵的人马。
熊得壮将张长灵扶起,将自己肩头的披风披在了她身上。
待她站稳后,熊得壮跳起来便是两巴掌扇在钱老四的脸上,打得他登时吐出了另外一颗门牙。
“军爷饶命!饶命!我今夜是喝大了!我是良民啊军爷!”
钱老四软软跪在地上磕头,鲜血和着口水滴在了地上。
方才的威风被两巴掌拍得支离破碎,捡都捡不起来。
熊得壮最见不得欺软怕硬的东西,又走上前去踹了一脚。
要是他钱老四不求饶,熊得壮还敬他是个汉子。
熊得壮不耐烦地挥挥手,坤阵的弟兄们便将方才闹事的混混们带了下去。
鬼哭狼嚎的求饶声愈来愈远。
“灵妹妹不是在宫中当娘娘?”
熊得壮今夜乍一见到张长灵,难免诧异。
想当时为了给江锁治病,熊氏兄弟与张长生扮成太监入宫去寻海尼耶,若没有张长灵庇护,他们三人早玩完了。
张长灵将这些日子宫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熊得壮。
熊得壮是瞪着圆眼听完的,越听越觉得离谱。
“此事需告知殿下与姑娘。”
熊得壮揪了一把头发,觉得张长灵所获信息已经远远超出他的判断范围了。
张长灵问:“他们来祁都了?”
“此事说来话长。”
熊得壮望了望天色,道:“快天亮了,我先为妹妹找一身风雷军的战服穿上,然后一同去见殿下和姑娘。”
言外之意是,他们现下在一起。
张长灵听得眼睛一亮,只要这俩人凑在一起,前路便不是漆黑一片。
张长灵随熊得壮安排,换上了一身战甲,来到刑部大牢。
“好断袖!换班啦!”
熊得壮热情地与风雷军打招呼:“我进去瞧瞧牢里关押的犯人如何了。”
“得嘞!”
张长灵跟在熊得壮身后紧张得几乎窒息,而熊得壮却轻松得如同回家。
刑部大牢的看守已经悉数换成了坤阵的弟兄们,都是熊得壮信得过的“好断袖”,可不就跟回家一样么。
只是张长灵不知其中原委,只道自己是冒着生命危险前去探监,无时无刻不担心着熊得壮的安全。
牢狱阴暗,发霉的味道冲鼻而出,张长灵捂住了口鼻。
在牢房里,张长灵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了江锁。
江锁与丰川玄的气韵有一种说不出的相似,平静之中透着诡谲疯魔,双眸却沉静如湖。
江锁看着张长灵。
张长灵也看着江锁。
双方都有些尴尬。
张长灵该叫江锁什么?江姑娘?江公公?江妹妹?
熊得壮是个机灵鬼,打圆场道:“长灵,你就把方才你说予我的话,全部如实讲给姑娘听。她主意大,我们都听她的。”
张长灵回了声“是”,便将四皇子如何降生、彩橘如何被偷天换日、她如何死里逃生、如何与丰川玄做交易的种种事情悉数倒了出来。
江锁边听边在牢房里踱步。
“四皇子的身世……”
江锁喃喃道:“这个样子,是那和尚不想大祁有太子嘛……”
张长灵奇怪地看向熊得壮。
熊得壮早已习惯江锁这样的状态,她想问题时的模样就跟施法似的。
“不对。”
“丰川玄不是不想立太子——”
江锁抬起头来,心念电转,得出结论:“他是不想由皇上来立太子,他要立倭人为太子。即使不是倭人,至少也应是一个他能掌控之人。”
想到此处,江锁突然觉得心中一紧,丰川玄的胃口之大,已经不是要吞并大祁的半壁江山这么简单了。
他是要让整个大祁都臣服于自己脚下,立太子这件事,便是他千秋霸业的开端!
江锁突然蹲在牢房的一个小角落,蜷缩成一团,对着地板道:“若丰川玄想要吞并大祁的全壁江山,二十万倭军够吗?”
江锁的姿势很奇怪,张长灵看不懂。
只有熊得壮明白,江锁是在跟下面一层的祁溶商量对策。
江锁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,许多事情需要祁溶参谋。
果然,从下层传来清朗的声音:“二十万倭军镇守祁都是绰绰有余,可要守住整个大祁,恐怕是杯水车薪。我们大祁人治理自己的国家,尚有山匪、贪腐、旧族割据等诸多问题,若是将这天下大权交由倭人掌管,恐怕最终会造成各地势力崛起,与朝廷形成对峙。”
江锁想得啃起了手指:“那丰川玄何来的底气要吞并整个大祁?”
楼下亦陷入沉默。
是啊,二十万兵马远远不够,想必还有后招等着他们。
这后招是什么?
域州的画面闪现至江锁脑海。
感通寺那棵鬼气森森的槐树、一袭红衣的木婵娟、堆满杂物的后院、一到了夜间便敲得叮当作响的后山……
熊得壮见江锁想得出神,便也不打扰,正欲带着张长灵离开——
忽闻江锁的声音:“教坊司。”
熊得壮和张长灵异口同声地道:“什么?”
楼下的祁溶也有了动静:“没错。一直以来,贤亲王利用教坊司做幌子,域州的感通寺看似一座佛寺,实则是一处暗娼馆,再往深了探究,感通寺背后是一片矿脉,是军火制造厂。”
“贤亲王在大祁各处都建有教坊司,实则与倭人做着军火买卖。”
江锁分析道:“所以,丰川玄的后招是火铳。他在祁都有军火库。”
有了军火,那么二十万倭军便能如虎添翼。
有了军火,丰川玄的每一步都走得底气十足。
江锁幽幽道:“难怪。”
“可是这么多军火,他能藏在什么地方?”
江锁像在问祁溶,又像是在问自己。
倭人制造的军火是断不会交由祁人看管的。
它能藏哪儿?
江锁突然有了主意,道:“我去找兵部尚书蒋肇忠,他必定知道线索。”
祁溶问:“你要怎么找?”
江锁似乎忘记了自己还困在牢房里。
“我自有办法。”
江锁勾唇而笑:“那喻庆喜不是设立了西厂和瞭望哨么,是时候发挥作用了。”
倒是站在牢房外的熊得壮与张长灵听昏了头,大祁的皇帝明明是明仁帝,他们方才说的是什么贤亲王、什么教坊司。
二人听得面面相觑,如坠梦中。